— 海中的塵埃 —


欲问之
尚在否?在何方?可归乎?
具无应答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与羡书》

灵魂这种东西,向来与羁绊牵连在一起。
因为尚有执念在人间,爱也好恨也罢,活着的人心里总有一丝妄念,纵使身死形灭,哪怕尚有一缕魂魄在人间也是好的。
世人皆知,含光君逢乱必出,感念有之,钦佩有之。
大概无人知晓这背后更深层的含义,是为了探寻故人的下落。
这位故人生前终日与冥灵走尸为伴,因而问灵十三载,盼与故人归。

「“夷陵老祖死了?谁能杀他!”
    “我得说,杀得好。”
    “不错,杀得好!总算是把这个祸害连根拔尽了。”」
这世上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魔鬼怪,而是人心。
所幸,他向来是一个不在乎世人闲言碎语的人。
不然听到这些,该是很伤心的吧。
而那十三年,阿婴,你又究竟去了哪里呢?

我一直在想,四大世家带人围攻乱葬岗。
浮生尽,那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呢?
是否尚有心愿未了?是否心有不甘?是否后悔惋惜?是否,想要向某人道别,却来不及。
无人知晓。
而他那样的人,受尽世人唾骂,无父无母,最亲近的人也尽数先他而去,乱葬岗反噬身亡后。
可有人在清明为他烧一把纸;可有人时刻挂念他究竟去了哪里;可有人日日盼望他早日归来;可有人念着他的好;可有人记得,曾经年少轻狂、惊才绝艳的那个他?
自此之后,天大地大,蓝湛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让他那么喜欢的魏婴?

「薛洋冲他喝道:“你一无事成,一败涂地,你咎由自取,你自找的!”
    这一刻,在晓星尘身上,魏无羡看到了自己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一个一败涂地,满身鲜血、一事无成,被人指责、被人怒斥,只能嚎啕大哭的自己!」
 
薛洋对于晓星尘该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吧。
明明曾经被耀眼的光亮灼伤了手,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。
极端的恶,和极端的善。
现在想来,他们最好的结局也许是永远停留在宋岚到来之前。薛洋可以长长久久的将他的骗局和谎言实施下去,晓星尘纵然被蒙在鼓里,却不必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现实。
也许这样,在受尽这世道的欺辱后,他们可以就这样陪着彼此走下去,直到生命的尽头。

「听他提起江枫眠,虞夫人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红了。
然而,旋即她便高声骂道:“不回来就不回来。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?!”」

虞夫人这样的女子,名门之后,一生要强,眼里不容半点沙子,一身傲骨不逊于男子。
纵使这样的她,也有不可触碰的软肋。
云梦莲花坞,面对温家的挑衅威胁,不露半点惶恐。却唯独在护送江澄和魏婴离开的时候,因为听到丈夫的名字而红了眼睛。她一定是爱着江枫眠的,所以才会那样憎恶魏婴和他的母亲,可即使厌恶,却也从未真正伤害过他。
她那样盛气凌人,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作为莲花坞女主人最后的骄傲和尊严。而尽管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,她也不曾想着抛下魏婴以解自己的怨恨。

「不知在树上抱了多久,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人软绵绵地在叫他的名字。
这声音越来越近,一个白衣少女提着一盏灯笼走来。魏无羡认出这是江澄的姐姐,默不作声,希望她不要发现自己。
谁知,江厌离道:“是阿婴么?你跑到上面去做什么?”」

对于魏婴来说,有那些黑暗、冰冷的过往,却也有这样带着善意、暖人心扉的回忆。
江厌离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啊,仿佛她在哪里,家就在哪里。
这样暖人的回忆,即使多年后回想起,也足以温暖整个漫漫余生。
魏婴血洗不夜天,那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, 金子轩因温宁暴走而死,她却没有半句责备,只是说“阿羡。你之前……怎么跑的那么快……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,和你说一句话……”

「金凌听了一阵肉酸,然而心底也有点期待自己舅舅也说这句话,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所表示,忍不住使劲儿瞅他。
江澄终于把目光转了回来,阴霾微散,却皱起了眉:“你眼睛怎么了?”
……金凌颇为不快地道:“没怎么!”」

金凌的性格,真的是十足十像了他的舅舅。倘若他不是姓金,说他是江澄的亲儿子,恐怕没人会怀疑。
性格一样的傲娇毒舌,少时孤僻没有玩伴。幸好后来魏无羡来了云梦,而金凌也跟一群蓝家的小辈混熟了关系,不然我真怀疑他俩会孤独终老。
经历一切过后,他们也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。而金凌实在命途多舛,幼时双亲纷纷身亡,少时没有了小叔的护持,所幸还有江澄这个舅舅,虽然整天叫嚣着要打断他的腿,不过想必一定是舍不得下手的。

「“蓝曦臣!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,如你所言,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,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!”
他的肺似乎被刺穿了一片,吸了一口气,哑声道:“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!”
   蓝曦臣怔然。」

金光瑶算得上是力争上游、藐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杰出青年,只可惜用错了方法,走错了路。
他说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,但我相信,临终前对着蓝涣说的这一句一定是出自真心的 。
世人皆知,金麟台仙督与姑苏蓝氏宗主私交甚笃,他这一走,又叫蓝涣上哪里去寻一个喝茶论道的知交好友。

「蓝忘机:“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,你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
魏无羡:“天子笑!分你一坛,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?”
蓝忘机:“……云深不知处禁酒。罪加一等。”」

那是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第一面。
一个玩世不恭,半夜翻墙而归,一个严守家规,正好抓他现行。
云深不知处,鲜衣怒马少年时。
云梦双杰和蓝氏双璧,最美好的年少时光。
彼时,魏无羡是个神经粗线条,整日上蹿下跳偷鸡捉兔撩蓝湛的顽劣之徒;而蓝忘机,虽然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,但所有思绪都深深埋在心底,不露分毫。
日后虽多有交集,但终归渐行渐远。
蓝忘机这样的人,事事藏在心里,喜怒不形于色。看着像个冰冰冷冷的机器。若没有兄长蓝曦臣,世上怕是没人能解他的心思。
可这样一个人啊,悉心照料着魏无羡给他捉的兔子,卧房里藏着魏无羡最爱的酒,为了回护他与同族的前辈大打出手,在他身死魂消的十三年里,仍然锲而不舍的在世上寻找他的踪迹,时刻惦念着他,盼着他回来。
尚在否?在何方?可归乎?
一曲问灵,弹了一遍又一遍。
若魏无羡真的回不来了,他又该怎么办。
现在想来,全书最暖的地方却是开头的那一段大梵山相遇。
魏婴无意中吹起了那曲《忘羡》,后退着无意中撞上了一个人,衣上带着冷冷檀香。
转身一看,便看到了蓝湛。
十三年后,熟悉的调子再次回荡于山间。
纵然换了衣着样貌,纵然调子走音错漏百出,却招出了温宁 ,平息了妖魔。
昔日一支陈情驭尸千万,今时一曲忘羡重响世间。
余音袅袅,
原是故人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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